简直太棒了,转一发
◇CP高吴。
◇双老师设定,时间线混乱。
◇私设如山,莫有文笔,打脸求轻……
办了离婚手续,两人站在民政局门口。太阳从高空泼下来,洋灰地亮得刺目,吴惠芬眯着点眼睛,高育良提议道:“一块走走?”
该吵的架早在论文里吵完了,多难听的话都藉由古人的嘴骂过了。吴惠芬便一点头:“走走吧。”
拿着小绿本,两个人心情都平静了不少。高育良背着手,吴惠芬拎着包,走着走着,不知道怎么就来了东安市场。
东安市场是京州最大的古玩城,两个人以前经常来逛。走到市场门口,高育良略略一驻足,见状,吴惠芬倒笑了:“人逢喜事精神爽,高老师不进去看看?”
高育良皱了皱眉头:“哪那么至于。”
“怎么不至于,”吴惠芬笑道,“走吧。”
旧书摊不用逛,一堆一堆的古钱也都是淘宝爆款。在一个文房四宝摊前蹲下,吴惠芬道:“我记得那会,一百能买个好猪肉冻。”
高育良看着一块砚,闻言摇摇头:“水越来越深了。央视搞了几个鉴宝节目,懂不懂都提了价。——那天老谢给我打电话,他侄儿多少钱买了个红木圈椅,跟他说明清的。结果呢?包浆都是化粪池沤出来的。”
吴惠芬又皱眉又笑:“恶紫夺朱啊。”
说得有点歧义,高育良看了看她,吴惠芬聚精会神端详着一堆印章石。她能画印稿,可是不会刻,——手劲不太够,常常一冲刀呲满手血。高育良看得大皱眉头,一来二去,他刻印的功夫倒被她练出来了。
“喜欢就买一个。”高育良道。
“高老师太客气了。”吴惠芬笑道,转而拈了一块闲章石,“老板,这青田多钱?”
“顶好,要了七百拿走!”
高育良一听就皱了眉头。吴惠芬倒不在意,翻覆看了两遍,细长的指头往边角上点了点:“这石钉不小啊。”
戴蛤蟆镜的老板从眼镜上方瞟了她一眼,既而端出个笑:“不碍事,又不在印面上,就那么一扭扭,找个砂纸打一打,丁点看不出来!”
“能打您就替我打了,”吴惠芬笑笑地看了他一眼,老板一时堵住了,她又道,“打个对折吧,三百五,行了我拿走。”
老板好一阵摆手,吴惠芬放了石头拉着高育良就走。才走出两步,只听身后一声叫道:“回来!——四百搞不搞?”
吴惠芬笑了:“三百六,一口价。”
两个人最终定在了三百七。递过钱,吴惠芬笑道:“您别肉疼,我介绍我同事们常来。”
“可不敢可不敢,”老板吓得连连摆手,“要都您这这样,我今年就折本回老家了。”
走出几步,吴惠芬才发现自己还拉着高育良的手腕,一笑便放了手。她把印章石的盒子递给高育良:“来,离婚纪念。以前是贫贱夫妻百事哀,现在是今日俸钱过十万……”
话说到一半吴惠芬才反应过来,倒被自己给说笑了:“看看我这,不是那个意思啊。”
“吴老师,”高育良无奈,“你这是祝我早日登仙啊。”
“别多想,高老师,”吴惠芬笑道,“印章你拿着,完了提醒我给你那位画个小闲章,扫眉才子……”
“……”高育良无奈更甚,“咱有点好词没有?”
说完,自己倒没忍住笑了。吴惠芬笑得直摆手:“对不住,对不住,今天老是说错话,待会一定自罚三杯。”
还在汉大的时候,两个人都不特别有钱。三千来块死工资,又爱买书,经常一套珍本善本出来,剩下二十几天都只能吃泡面。偶尔发次补贴,吴惠芬就拉着他往校门口小饭馆跑,一人一碗鸡蛋炒面,美其名曰“改善生活”。
吃炒面的时候,吴惠芬老把鸡蛋都夹给他。跟高小凤不一样,她是富养出来的女孩,高育良记得最清楚,吴惠芬把受穷叫“体验人生”。聪明,傲气,锋芒毕露,还有足以烫伤很多男人的幽默感,他自信可以承受得了,因为“爱情是一个灵魂对另一个灵魂的态度”。
当然,后来他灵魂对吴惠芬的态度,还是被他肉体对高小凤的反应打败了。
带着吴惠芬,高育良往最好的饭店走。不像看见一碗燕窝就能睁大眼睛的高小凤,吴惠芬知道的跟他一样多。高育良怕在她面前露怯——他是男人,读了再多书,他还是摆脱不了男人所谓的自尊心。
“吃什么?”
坐在圆桌前,高育良递给她菜单。随手指了几样,吴惠芬又要了一杯甜酒。
高育良想起来,跟高小凤搞上的时候,自己也是玩过一些浪漫手段的。带她到西点店喝果子酒,他摇晃着杯子,微笑着说“酒无沙糖味,为君通颜色”。然而速成就是速成,高小凤睁着一双大眼睛似懂非懂地看着他的时候,高育良喝干了杯子里的酒,终于感觉有点没意思了。
在她面前,高育良感觉到自己是个大男人。在吴惠芬面前,他永远像个小男孩。怀疑、不自信,甚至手足无措。他知道的,她也知道。他能做的,她甚至做得更好。吴惠芬不喜欢别人叫她“才女”,加了个女字,好像整个评价体系都放低了一层。有一次喝醉了酒,她对高育良吐露心声:“我有脑子,我要比你们都强。”当时他觉得可爱,后来他觉得可畏。
跟吴惠芬结婚的时候,高育良送了她一把小木梳子。接过梳子,短头发的吴惠芬顿了顿:“这算是?”
“……小礼物吧。”高育良咳了一声,“喜欢就收下,不喜欢也没事,朋友从日本带的。”
谎话,他自己刻的。难得的,吴惠芬没有怼他,珍而重之地把梳子拢到手里:“谢谢,我喜欢,今天晚上请你吃饭。”
吴惠芬有点小迷信,“头发会攫夺大脑的营养”,所以她一直留短发。收了那把梳子以后,她的头发慢慢蓄了起来,高育良一开始很感动,后来又有点疑惑——他从来没见她用过那把梳子。
吴惠芬不是在这方面心很细的女人,口红、头发、香水味,他有无数破绽,她都没发现。直到有一天,高育良的教案里掉出一张照片,高小凤的艺术照,背后他用繁体题了首词。
像是被迫欣赏了一场无聊的喜剧,吴惠芬笑了笑。背过身解开领口,她从脖子上卸下一条红绳。转过身的时候,高育良愣了一下,——线上悬着的,就是他送给她的梳子。
毫不顾惜的,吴惠芬一手捏住梳子一端。啪地一声,木梳折断了。梳子放到一边,吴惠芬一字一句、无比清晰地告诉他:
“育良,咱们到此为止了。”
第二天见她,吴惠芬蓄到肩膀的短发没有了,取而代之的是跟以前一样的短发。——平心而论,短发更适合她,干净利落,神光四射,远不是留长头发以后泯然众人的温婉样子。
吴惠芬吃了不少,高育良倒是几口就放了筷子。出了饭店,太阳已经落山了。吴惠芬穿得不多,夜风一吹,她忍不住抱了抱胳膊。高育良习惯性地脱下外衣披给她,吴惠芬眉头微不可见地蹙了一下,衣服悬在半空,还是她先妥协——接过来,搭在胳臂上,她对高育良笑了笑:“谢谢了。”
两个人沿江慢慢走着,周围有不少喁喁私语的年轻情侣。很长时间没在一起,亲昵的,夫妻一样的,谁都觉得别扭。精神越相似,他们越自动疏远对方的身体。好比一场痛快淋漓的剑斗以后,自己不能跟对手滚到一张床上——那感觉实在太奇怪了。
吴惠芬往前了几步,看着她的背影,高育良动了动嘴唇。像有什么东西卡在喉咙里,他清了几次嗓子,最后才叫出来一句“吴老师”。
回了头,吴惠芬看着他:
“怎么了?”
“……对不起。”
吴惠芬笑了:“要是为了那件事,不必要。”
被自己的丈夫跟完全不同级别的女人比较,落败以后还要接受这个男人半真半假的哀容,她不太能接受这种收梢。
“不是。”高育良说,“……是我出了问题。”
吴惠芬看着他。高育良道:
“我从来不是你想的那种人。”
就算有相当激烈的争论,不可能调和的矛盾,根植本性的排斥和轻视,吴惠芬还是明白了他在说什么。
默了一会,高育良道:“出轨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。”
吴惠芬默然。
“我一直在用一个错误去解决另一个错误。”
蠢就读书,有挫败感就努力,过不下去就离婚。用一个年轻女人的无知来衬托自己的有知,用她的无能来显示自己的有能,不光对吴惠芬,对他自己都是莫大的侮辱。
“高育良。”吴惠芬看他,“你说这个的目的是什么?”
灯火在江波里曳出长长的影子,夜风一吹,江涛漫卷,两个人都能听到水花撞在石壁上粉身碎骨的声音。停顿了很久,高育良把目光放在江对面,他摇摇头,像是示弱,又像是辩白:
“……我也不知道。”
他不是求她原谅,——或者说他知道不可能。从折断那把梳子,就像她说的,“咱们到此为止了”。两个人都是金刚石,天赋异禀,被时间打磨得精光四射,从来不会委屈自己迁就谁。即使吴惠芬肯原谅,两个人也不会有比现在更好的相处方式——闪电和闪电最好相遇在夜空,落到地面,再亮的光焰都会变成雨泥。
有时候高育良想,自己当年应该娶个高小凤那样的女人。含情脉脉,百依百顺,总以仰视的角度观察他;等她生下个儿子,他再在大学里遇上平视他的吴惠芬。想完,高育良也被自己恶心笑了。自己家又没有皇位,他的生殖器也没有镶钻,有什么权力让两个女人把青春都赔在他身上。
男人从女人体内脱出,又复归于女人的怀抱。似乎女人天生的宿命就是忍耐男人带来的痛楚,进入的,分娩的,逃离的,甚至背叛以后絮絮诉说的。
过了很长时间,长到夜雾沾湿了衣服,高育良听吴惠芬道:“好了,回家吧。”
——完——